市拖拉机厂,厂长高崇光靠在新买的老板椅上,神情惬意的喝着茶。
老板桌和老板椅,是在九十年代开始流行起来的,最早是一些来内地投资的港商在使用,后来南方很多搞个体的小老板也似模似样的配上了老板桌和老板椅。
再到后来,但凡是做企业的,无论规模大小,老板桌和老板椅都成了必备,哪怕就只有一个车间的个体户,也得在车间的角落里弄上一套老板桌和老板椅。
有了老板桌和老板椅,还需要穿上西服,坐在老板桌后面似模似样的拍一张照片,桌子上最好再摆上两面国旗,显得很国际化。
自己国家的国旗是必不可少的,如果是合资企业的话,另一面就是合资方的国旗,如果不是合资企业的话,那就摆一面联合国的旗帜,一下子就高大上起来。
品了几口茶水,高崇光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,看了看封面,原来是上个月的拖拉机销售情况。
“我们刚刚推出了新款拖拉机,而且新拖拉机也拿到了市里的补贴,价格又降了一百多块钱,上个月的拖拉机销量,一定非常火爆!”
想到这里,高崇光满心期待的翻开了第一页。
下一秒,高崇光的表情却猛地凝固住,他睁大了眼睛,仔细的看了看报告上的数字。
“这是谁做的报告,这么不严谨,连最基础数据都填错了!上个月的拖拉机销量怎么可能只有72辆?是272辆吧!”高崇光撇了撇嘴,接着向下望去。
“跟去年同期相比下降65%!”
一瞬之间,高崇光惊的从老板椅上跳了起来。
高崇光远本以为,前面那个72辆的数字是写错了,可时候当他看到那个“下降65%”时,瞬间意识到,72辆的销量恐怕是真的!
“不可能,整整一个月,怎么可能只卖了72辆拖拉机!现在虽说不是拖拉机销售的旺季,可也不算是淡季啊!往年这个时候,一个月能卖200辆左右的拖拉机,今年推出了新款,价格又便宜一百块,怎么反而卖的少了!”
高崇光琢磨了大半天,仍然百思不得其解,最终他还是决定,问问这份报告的作者,也就是那位陈助理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于是高崇光拨通了陈助理的电话:“小陈,来一下我办公室!”
片刻后,陈助理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:“厂长,你找我?”
高崇光将月度报告甩到陈助理面前,厉声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厂长,你说的是上个月的销量吧!”陈助理赶紧问道。
“为什么这么少?一个月就卖了72辆拖拉机?平均一个乡镇还买不到一辆?”高崇光接着问。
“这是农机局那边发来的数据。我刚开始也以为有漏报的,所以反复打电话,跟农机局那边确认,上个月咱们的拖拉机,就卖了72辆!这个数据应该是准确的。”陈助理解释道。
“不可能,往年的这个月份,咱们怎么也能卖200辆拖拉机吧?今年怎么只有72辆?这销量跌的也太厉害了吧!”高崇光冷哼一声。
拖拉机的销售旺季是每年的一到四月份,这四个月能够抵得上半年的销量,随后的五到八月份算是正常销售的季节,入秋以后拖拉机的销售便进入到了淡季。
陈助理也知道,这个销量低得有些不正常,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说道:“厂长,你看会不会是农机局那边故意卡咱们的产品?所以咱们的拖拉机才销量大跌!”
高崇光想了想,随后摇了摇头:“应该不会那样,咱们是青河本地的企业,农机局怎么可能会卡本地的农机产品?咱们青河本地的农机企业做大的话,农机局那边也脸面有光啊!”
“那会不会是竞争对手用了什么招数?比如降价,要跟咱们打价格战!”
陈助理接着说道:“咱们的拖拉机虽然进行了改进,性能有所提升,但是品牌跟东方红拖拉机相比,还是有很大差距的,如果东方红拖拉机降到跟咱们的拖拉机同等价位的话,农民可能还是会选择东方红拖拉机的。”
周崇光依旧摇了摇头:“东方红拖拉机降价的可能性不大,一拖厂可是国内最大的拖拉机厂,他们的拖拉机要是降价的话,肯定是全国性的,咱们能收不到半点风声?倒是省内的黄河拖拉机,或者红旗拖拉机,有可能降价。”
“周厂,我立刻派人去农机站,查一下其他品牌拖拉机的价格。”陈助理说着便要起身。
周崇光却摆了摆手:“销量下跌的这么严重,我还是亲自去基层农机站做一下调研吧!”
周崇光说着,翻了翻手中的月度报告,接着道:“我看了一下,上个月陈关乡农机站,一台拖拉机都没卖出去,咱们现在就去陈关乡走一趟,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!”
……
周崇光带着陈助理,来到了陈关乡。
恰好逢集,乡里来了很多人,有专门来赶集的,有专门来卖货的,也有卖货顺便赶集的。
道路两旁,农用三轮车随处可见,车上有各种各样的货品,瓜果蔬菜、猪肉活鸡、酱油味精、拖鞋胶鞋,应有尽有。
反倒是开着拖拉机来的寥寥无几。
周崇光虽然看到了路边的农用三轮车,但并没有放在心上,他满脑子里都是拖拉机销量下滑的事情。
“周厂,前面路的右侧,就是陈关乡农机站了。”陈助理指了指前方。
“把车停在这里吧,我们走过去。”周崇光开口吩咐道。
随后周崇光和陈助理下了车,步行走向了农机站。
农机站的工作人员一看这两人的打扮,完全不是农民,感觉不是来买农机的,他还以为是上面的领导过来视察工作了,便一路小跑去找农机站的站长汇报。
站长来了以后,发现这两个人,自己也不认识,应该不是农机部门的领导。
站长仔细的观察了一下,虽然这两个人长相很平庸,但为首那个人明显有一股当领导的派头。
站长也拿不准,这二位是什么级别的领导,也不敢上前问,怕扫了领导的雅兴,于是干脆站在一旁,静悄悄的看着,等着对方的指示。